长街上人声鼎沸,无忧面带郁色的牵着宋燎恩走过了布市,米市,骡马市,直至到商市还未曾停住脚。
也不是她不想停下,这一通的冷风吹下来,脑中的热乎上头劲儿早就被吹散了。
细细琢磨了一番,刚刚的念头便像是幼时好容易捡个肉包子,却被街上的大黄狗抢了去,心酸不甘的很。
按理说这人哪里有跟大黄狗抢肉包子的不是?可她还偏偏这样做了。
眼下这肉包子是到手了,却是个疯狗馅儿的,谁知道这一口吃下去,那疯狗会不会知晓了自己的金贵,蹬鼻子上脸,从此作威作福的奴役自己,想想便觉着难熬的荒。
无忧缓缓放慢了脚步,暗觑着宋燎恩,想着若是他停住脚步,她便也停下来,毕竟是他走不住了,自己便体贴一回,也不算失了颜面。
可往往便是事与愿违,宋燎恩依旧走的是昂首阔步。直到自己的双脚如同针扎,无忧这才一狠心稳住了身行。
她猛然转过头望向宋燎恩,莹白的小脸上满是委屈,“脚痛。”娇糯的语气中尤带着几分哽咽。
宋燎恩瞧向欲哭不哭的娇额,暗自顿了顿喉咙,强忍下渐展的唇角,低沉道,“不走了?”
摇摇头,“不走了。”
自己又不是傻的,她算是瞧出来了,这疯狗体力好的很,再走下去她怕自己这双脚走废了,他依旧是一脸淡然。
宋燎恩嘴角擒笑,垂手揉了揉无忧的额发,温声道,“天色不早了,我背你回府吧。”说着,顺势蹲下了身子。
可等了半晌,身后娇娥仍是未有响动。
宋燎恩只好抬抬下巴,示意娇娘动作一些。
“不成,你这臂膀还伤着。”
“不碍事,”纵横沙场十多载,作为将首自然是言一无二的。
宋燎恩又等了半晌,可身后的娇娥依旧是未动。
薄唇轻抿,他抬首瞧了瞧那依旧纠结的小姑娘,掌心握了几下,终究还是松开了手。宋燎恩眸色微深着,觉着此生的耐心似乎都给了这小姑娘,若是旁人怕是早就一杆银枪透了胸腔,可遇上这小姑娘却偏偏下不去手。
因着这股子下不去手,宋燎恩终是又破了自己的底线。
忽而站起身子,曲臂便将娇娥打横抱起。
“哎,哎,这是长街,莫要这样。”无忧怕自己跌了下去,忙伸出双手勾住宋燎恩细长的脖颈,失声轻喊道。
边城虽是民风开化,可在长街上便是这样亲昵,自然是不妥的,更何况自己这身份本不便过于张扬,低调些总归是没有坏处。
“搂好,你也知我这臂膀受了伤,若是再这样折腾,这痂怕是又要裂开了。”
头上传过宋燎恩略显沙哑的声音,他抬手将娇娥往怀中紧了紧,便大步流星着走了起来,
无忧无法,只好将头扎进了宋燎恩的怀中,借着他那宽阔的挡挡风寒,也遮遮羞。
鼻息间萦绕着淡淡好闻的檀香气,优而不烈,倒是带着股子清冷。
无忧缓缓呼了几口,面上无意中染上抹淡粉色。她忽然觉着自己这女登徒子的名号倒是白叫了,疯狗竟然比她的脸皮还厚,果然是京中来的贵胄,这脸皮都不是旁人能比的。
街上行人纷纷,望着这匆匆而过的一对男女,一个个均是抻长了脖子两眼巴望着。
拐角卖炊饼的大娘更是气不过,抬起粘满白面的手便在自己汉子头上来了一掌,“老娘我算是白活了,跟了你这老头子一辈子,别说是抱,连背也是不曾有过。”
那汉子伸手揉了揉花白的头,这婆娘劲头大的很,一掌下去可真是疼。
他瞧了瞧白胖的媳妇儿,龇牙咧嘴的回道,“你瞧瞧你那体格子,我想抱抱的起吗?”
“呸,那男女也是伤风败俗。”
“伤风败俗?”一旁卖糖葫芦的老者顺顺花白的胡须,“老头子没瞧错的话,那男子就是宋大将军啊。”
“啊”汉子忙拍拍嘴巴,紧接着又回了一句,
“那大将军同夫人还真是恩爱的很。”
不久,这边城便传出了苏夫人生的是国色天香,惹得大将军尤为疼爱,就连在街上也是抱在怀中恐被旁人瞧去半分。
日子如行云流水,闲来无事时,过得也就是格外顺遂。
粗粗算起,这已经是从长街上回来的第六七天了。
已近腊月,冬日的北疆又格外寒凉,匆匆一场雪,无忧也就没有了出去闲逛的念头,整日里便是窝在新搭建的土炕上嗑磕瓜子,再打打盹的。
实在是闲得慌了,就约上几个小丫鬟打打叶子牌,只是时常将那几个小丫鬟输的是美眸垂泪,讲什么也不同她打叶子牌了。
这牌再打下去怕是连过年的银钱都要输的干净。
自那天从长街上回来,宋燎恩便是忙的紧。这人虽是再府中疗养着,可军中的大小信件,却是一封又一封的传进书房里。
陈庆同颜济也是常常往来府中,往往便是三人将书房的门一合,一待就是半日,絮絮叨叨的也不知密谋着什么。
瞧着就像是画本子中反派似的,神秘的很。
彼时,无忧又闲得慌了。
她四仰着身形,瞧着棱窗上被吹着细簌的霜纸,悠悠叹出口气,无聊,实在的是无聊的紧。
正当空儿,红柳挑帘从院外走了进来,手中端着漆木托盘,望着无忧笑眯眯说:“夫人,您要的莲子奴婢寻来了,”说着,便将托盘往小桌上一放。
无忧一骨碌从土炕上翻起来,爬到小桌前抬起青葱似的长指,捏起一颗莲子来,轻车熟路的将莲子一扭,莲心便被整个儿拨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