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室中早早便燃起了炭盆,炭火徐徐,暖和的仿似春日。
无忧微微倚靠在浴盆中,她轻抬起两条藕臂,拘出一捧清水来。水花自指缝间游走,肆意的挥洒在莹白面容上,剔透的玉珠自唇瓣间滴落,缓缓滑过纤细脖颈,狭长锁骨,娇挺,直至又坠进了浴盆中,化作一汪香潭。
净室中烛光萦绕,雾气氤氲下,美人入浴,恰似溢出那么一些岁月静好来。
红柳倚在一旁,抓起锦帕轻轻为无忧擦拭着肌肤,恐怕多用上一分气力,便将这如玉的臂膀碰红了几分。
“夫人,您真好看。”
听到别人夸奖自己自然开心,无忧歪过头,柔声问道,“哪里好看”
“奴婢也说不出来,只是瞧着便好看。”
无忧扑哧一笑,一双眸子宛若天上的星星般璀璨,“你这双小嘴惯会讨人开心。”
她拢了拢渐湿的长发,又轻声问道,“将军呢?可叫人去请大夫了?”
“将军派人传过话来,今夜宿在书房了,大夫,大抵也会派人去请的,夫人您莫要担心。”
无忧点点头,沉身将整个臂膀没进了水中。氤氲的水汽在长睫上凝结成雾珠,索性就闭上了眼睛。
待梳洗好躺上榻时,已是近了亥时。
昨夜未曾睡好,现下一着枕头便径直眠了过去。
可这一觉睡得甚短,未曾睡倒天明,便又背噩梦惊醒了。
梦中她看到宋燎恩被突厥人所伤,径直倒在了戈壁滩上。她想上前去救,却怎么也碰不到他。心下焦急的很,直至眼前一黑,晨起的戈壁变成了漆黑的午夜。
戈壁滩上狂风大作响起阵阵狼嚎,那早已成了尸身的宋燎恩却猛然从地上爬了起来,一把抓住自己的臂膀,张开满是血痕的大口阴恻恻说道:“忧娘,黄泉路上为夫甚至孤单,你来同我做个伴儿吧。”
尸身早已是一片血肉模糊,在荒寂的隔壁上又桀桀怪笑着,喷扑出浓重的腐臭血气,那悚人对的场景儿,险些害的自己湿了罗裙。
无忧躺在榻上翻来覆去,越想越觉着不对劲儿。
那疯狗平日中癫的很,不是踹椅子就是扬袖口的,这两日怎得突然转了性儿?变得格外温柔,这莫不是风暴前的一片祥和?
一定是这个样子,那疯狗如今受了伤,她却躺在榻伤睡觉。若他活了还好,大抵是一通发落便好了,可若他死了。莫不是真将自己送去陪葬?
心里这般想着,更是难眠了。无忧猛然做起身,汲上缎鞋就向外跑去。她自来便不是个坐以待毙的性子,与其这样躺在榻上乱想,莫不如赶上去瞧瞧。
凭着一股子火气,也顾不上这连夜的大雪,径直便冲进了宋燎恩的书房。
房门一推开,迎面却是一股子汤药的苦味儿。
无忧抽了抽秀鼻,书房的苦味似乎更重了几分,不知怎的。心里对的火气也漠然被浇灭了几许。
她轻轻将房门合上,打眼瞧看了圈书房。
只见房内布置极为简洁,成册的书籍被齐整的码在木架上,还有书案上摆着的半本兵书同未曾收起的狼毫,大抵均是那疯狗的喜好,简洁中透着股子贵气。
无忧摇摇头,将脑中不相干的想法抛弃的远远的,随后又抬步绕过镂花屏风径直来到了内室。
单见药炉上煮着汤药,咕嘟咕嘟冒着泡,阵阵苦气正从砂碗中溢出。
她快步上前将砂碗中的草药向下压了压,以防药溢出。
秀美微蹙,无忧几步踱到了床榻旁,垂眸瞧见宋燎恩面容潮红的躺在锦被中,平日里气宇轩昂的一张谪仙面,此刻竟虚弱到令人诧异。
瞧着宋燎恩恹恹的模样,竟也是焦急的很。无忧急忙坐在榻旁,伸手便探上了他的额头,心底的那点子不愉快也早已被抛到了九霄云外。
手中一片滚热,无忧轻咬樱唇,忽而记起营中所讲的金汁来,心下更是焦灼万分。
“夫君,夫君。”
软糯细腻的声音在耳侧响起。
练武之人耳力极其清明,在娇娥刚刚跨入书房的一瞬宋燎恩便醒了过来,只是头下晕沉的很,身上又凉飕飕的发着抖,不欲去理会罢了。
可终究还是没有挨过娇娥的絮叨,他翻起眼皮,哑着嗓子说道,“在的。”
听宋燎恩出了声,无忧心下的心头也落了地,这疯狗还能讲话便好,若真死了,那她也不知现下跑路还来得及。
无忧浸湿张帕子放到了宋燎恩的额顶,又轻声问道,“像是高热了,我去寻个大夫来?”
宋燎恩摆摆手,“不必再去,此番受伤的事莫要再惊动他人,”说着,又抬手指指桌上的药炉,“将药拿过来吧。”
无忧点点头,乖巧的走到圆桌旁,把药汁倒进小碗中。药炉滚热,将她的手都烫红了。
“缓缓喝,药烫。”她扬起明媚的小脸,将药碗递到宋燎恩手中,状似月牙的眉眼弯弯着,直晃到进了他的心坎。
宋燎恩微微颔首,接过药碗一饮而尽,他拿过丝帕仔细擦掉唇边的药汁,目光沉沉的望向无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