暖阳儿穿过轩榥斜斜的照进酒肆,淡柔的日光散落在窗旁少女纤细白皙的脖颈上,她微低着头抬手理了理耳鬓旁散落着的青丝,浓密的羽睫随着细微的呼吸轻轻颤动,似翩跹起舞的蝴蝶,在面颊上投下两道扇形的阴影。
无忧将身子紧缩起团坐在圈椅上,她抬起一只手把玩着那支珍珠发簪,细密的流苏似是昆山上的流水,在光影儿下缓缓浮动着,散发出熠熠的金光。她微眯起杏眼扯出袖口中的月白棉帕将发簪小心的包裹好。那颜济走的匆忙,不知是有意而为还是无心之举将这簪子落在了柜上,无忧摇摇头,把包裹好的簪子塞入怀中,此等贵重之物还是待大哥寻疆回来就托他还给那谪仙将军的好,她虽是商户之女行径不羁些,但也终是个闺阁女子,这簪钗之物断不能随意相受。
无忧抓起桌上的抹布爽利的跳下了圈椅,她弯腰悉心擦洗着肆中为数不多的桌椅,桌面椅脚一一擦过,直至将它擦的透亮这才作罢。无忧直起身子拍落蹭在袄裙上的些许尘灰,她扫了圈干净整洁的酒肆,莹白的小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笑来。
“忧娘,快些来帮我沽一壶酒。”身着青布夹袄的妇人手挎着一只竹篮打帘而进,她步伐轻盈的走到柜前放下几十枚铜板。
无忧笑盈盈的接过妇人递上的酒壶,快声道:“翠苗快些坐下,大冷的天你怎的还重着身子亲自跑来了,你叫人来喊一声,我送过去就是了。”
翠苗半托着身子坐在圈椅中,她面色红润,低头娇羞着道:“许久不见你了来瞧瞧,顺便带壶酒回去。王卓托人捎了口信回来,这趟镖走的顺畅,午后就要回来了。”
王卓与翠苗二人本是青梅竹马,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自然又是非比寻常。去年翠苗才刚刚及昇,王卓就急不可耐着的带了八人大轿将这小娇娘抬进了门,二人成婚后更是恩爱异常,这不才一年的光景翠苗就怀了身子。无忧望向一脸羞色的手帕交,眉眼弯弯道,“王大哥这次回来的倒是早。”
翠苗手抚孕肚,目色柔和着,道:“是呢,往年冬日里走骠要格外提防着突厥人来袭,今年军中新来的大将军一战就败了突厥那么多人,这挫去了士气的蛮子啊倒也知道收敛了。”
无忧手上的竹勺一顿,酒水溢出了壶口。她赶忙拿出棉布将桌上的酒渍擦干,又回身用油纸包了些子清甜的点心,她转身走出柜台,将酒壶与点心一齐放进了翠苗的竹篮里,满眼带笑道:“你身子重这天冷路滑的就莫要出来了,给带些子点心回去,无事的时候吃上两块解闷。”
翠苗忙拉住无忧的手,打趣道:“自从有孕后你成日里净送好吃的给我了,你瞧瞧我这脸,都胖了好几圈。”
无忧顺势轻抚住翠苗的孕肚,欢声道:“快瞧瞧你娘这个没良心的,忧姨娘这是对她好她反倒埋怨起我来了。”
翠苗咯咯笑着拉住无忧的手,说:“你也快些嫁人吧,到时候也生个娃儿出来咱好让他们拜把子。”
“成,男娃拜把子女娃当女登徒子,”
翠苗娇嗔了眼无忧,她这个手帕交啊,模样好心也善,就是嘴上不像个姑娘家,欢脱的很,“还女登徒子,到时候和你一样把这城中相公欺负个遍,当老姑娘不成?”她手扶桌板缓缓站起身,挎起竹篮,“忧娘,时辰不早了,我该回去啦,晚了怕是婆母又要担心的。”
无忧轻手搀扶着翠苗将她送出门外,嘱咐着:“成,你慢着些走,等不忙了我就去看你。”翠苗伸手扶正了无忧头上的银簪,轻快的点头应着。
时至正午,街上的商铺酒馆也热闹了起来,食客的饮酒作乐声中偶尔夹杂着一两句小二的脆生吆喝,缠在一起虽是乱糟糟的,但也热闹的紧。迎面匆匆而来的几个官差将缓步行着的翠苗撞了个趔趄,翠苗稳住身形轻拍了下胸口,她抬眸望向那早已远去的官差紧抿了唇,黑衣高帽配着刀的衙役,不知谁又要倒霉了。
这方送过翠苗,无忧刚倒了碗茶还未入口,帘帐便被硬生生从外挑开,几位佩刀衙役伴着股子冷风一同钻进了酒肆。无忧放下茶碗快步迎过来,柔声道:“官爷们沽酒还是吃饭?”
带头的衙役面无表情的扫了眼讲话的女子,手握佩刀,冷声问道:“今日晨间你是不是将一个叫碧若的姑娘揍了?”
无忧看向那泛着冷光的刀锋打了个哆嗦,难怪那碧若一声不吭的就跑了原来是去报官了,甚是阴险。她纂起衣角,小心着回道:“是忧娘做的,民女与那碧若姑娘因为买碳拌了几句嘴,”她票了眼官差,又道,“出手伤人是忧娘的不对,碧若姑娘的诊费民女定会赔付。”
衙役冷哼了声,蒲扇般的大掌一挥,“犯人已认罪,速速绑了她带回牢里。”